科幻作家刘慈欣:总要有人敢去做这样的梦
“谁也不知道未来什么样,但总要有人敢去做这样的梦。”
在近期结束的2024第八届中国科幻大会上,改编自科幻作家刘慈欣同名小说《地球大炮》的科幻短片首次亮相。经典的语录与震撼的画面交相辉映,将观众带入充满科幻感的未来世界。
乘着想象的翅膀,科幻将抵达怎样的未来?日前,在与新华社记者进行的一场访谈中,担任北京元宇科幻未来技术研究院院长的刘慈欣进一步阐释了有关科幻想象力的底层逻辑。
本届科幻大会期间,年过六旬的刘慈欣很忙,与科幻相关的话题与疑问集中汇向这位中国科幻界的代表人物。
出生于1963年的刘慈欣,曾在山西的一家发电厂任计算机工程师,于20世纪90年代开始发表科幻作品。其发表的中篇小说《流浪地球》,想象在太阳毁灭之际人类奋力寻找适宜生存的家园;随后发表的小说《三体》以更加奇特大胆的想象引领读者探索地外未知文明。后者获得科幻文坛最高荣誉“雨果奖”,脸书创始人扎克伯格曾向他的数千万粉丝推荐这本书。
许多读者对《流浪地球》中人类面对太阳危机时的避难所“地下城”满怀好奇。刘慈欣表示,未来真正建造出的“地下城”和我们现在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它不一定是封闭的,可以很广阔。“人类最需要建‘地下城’的地方,可能在月球、火星上。在那里,‘地下城’可以有效阻隔太空中的强辐射,同时营造可以呼吸、温度适宜的环境。”刘慈欣说。
刘慈欣认为,科幻是基于科技的想象,而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不少科幻小说中的场景正在逐步成为现实。例如在科幻想象中,人类可以实现“脑联网”,将大脑与外部世界甚至其他大脑相连。而当下现实中,脑机接口技术已经可以使截瘫患者用意念控制光标移动。在刘慈欣看来,当人类借助脑机接口技术百分百识别、储存大脑中的信息,再将其送入计算机——这就是数字化生存。
科幻源自对前沿科技成果和科学发现的理性拓展,不断“点燃”人们的想象力和好奇心,而技术革新也正改变着科幻的内涵和外延。《2024中国科幻产业报告》预测,创新技术对科幻产业的影响将进一步显现,科幻与未来产业深度融合,有望为发展新质生产力提供助益。
“新质生产力本身要有很强的创新因素,而创新则需要我们有开阔的视野、活跃的思维。这一切都是需要想象力的。”刘慈欣说,“希望未来科技的发展能够让人类建设一个更美好的地球,同时也能够让人类开拓更大的生存空间。”
“中国成为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国家”
《三体》被翻译成数十种语言在全世界传播,《流浪地球》系列电影海外上映收获好评,以《地球纪元》《第一序列》为代表的一批中国科幻网络文学作品被收录至大英图书馆的中文馆藏书目……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科幻作品“出海”,中国科幻“走出去”步伐加大。
“现代化进程的快速推进,让中国成为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国家,促进了中国科幻文学的快速成长。”刘慈欣说,快速发展的中国也在文化上吸引了世界目光,未来中国科幻将输出到世界更多地方。
中国科幻研究中心依托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国际传播大数据智能服务平台联合研制的《中国科幻海外传播报告(2018-2023年)》显示,中国科幻作品海外搜索热度和相关主流媒体报道数量均呈逐年上升趋势,中国科幻正在成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力量。
从动画版《三体》到腾讯视频的国产剧集《三体》,再到今年3月上线的奈飞版《三体》,由科幻小说《三体》改编的影视剧和动画作品频频引发海内外关注。
中国科幻研究中心联合腾讯企鹅有调共同研制的《“三体”IP出海观察报告》显示,近八成海外受访者在看完原创国产电视剧《三体》后想了解中国,最想进一步了解的是“中国的文化旅游”和“中国历史”。
对于《三体》在海外收获如此多的关注,刘慈欣认为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原因是《三体》把人类和人类文明“作为一个整体来描述”。在广阔的宇宙中,人类是一个很小的存在。“共同面对未来危机与挑战”的设想,超越了文化和国家,引发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们的共鸣。
“大家从中看到了一种超越个人,甚至超越国家、文明、文化的人类存在的命题,以及我们共同面对的人和宇宙、宇宙间可能存在的智慧文明的这样一种关系,吸引大家的应该是这些因素。”刘慈欣说。
“把目光投放到整个人类文明的尺度上”
自上世纪20年代“科幻小说”这一概念兴起以来,百年来科幻文学的内涵和外延不断拓展。在刘慈欣眼中,科幻小说是面向未来、面向更广阔时间空间的文学题材,要“能够给人带来想象力的愉悦感,让人领略未来和宇宙的各种可能性”。
对于想要从事科幻写作的人群,刘慈欣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尽可能使自己的思想变得开阔一些,不要只局限于周围的事物和个人的喜怒哀乐,应该把目光投放到整个人类文明的尺度上,把它作为一个在宇宙中的存在,去思考其前途和未来。”
在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上,“90后”中国作家海漄凭借《时空画师》获得“雨果奖”最佳短中篇小说奖,将这项荣誉颁发给海漄的,正是刘慈欣。“他很年轻,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很期待海漄未来的发展。”
科幻人才队伍不断壮大,科幻创作力量特别是青年创作人才数量迅速增加;青少年对科幻的兴趣愈发浓厚,科幻影视文学作品、科幻文旅等深受青少年喜爱;科幻产业结构从阅读、影视、视频向游戏、文旅等持续扩展……
第八届中国科幻大会最新发布的报告显示,2023年中国科幻产业总营收达1132.9亿元,科幻阅读、科幻影视、科幻游戏、科幻文旅等典型业态加速增长,科幻产业迎来黄金机遇期。
(记者杨淑君 王毅卉 丁静 阳娜)

赫尔:科幻是一个世界性文学,中国已处于领军地位
当今世界上最受瞩目、历史最悠久、规模和影响力最大的科幻文化主题活动——第81届世界科幻大会(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正在火热举办中。
此次科幻大会为期5天(10月18日~22日),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国的近300名科幻文学大家参会,令2023年成都的科幻星空格外闪亮。“我坚定地相信科幻是一个世界性的文学,而中国的粉丝和科幻作家在此已经处于一个领军地位。”10月19日,著名科幻作家、《天幕坠落》作者大卫·赫尔在大会间隙接受了包括《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内的媒体采访。
大卫·赫尔 图片来源:主办方供图
提到大卫·赫尔的名字,想必幻迷们并不陌生。今年67岁他,凭借1995年第4期《科幻世界》杂志刊登的《天幕坠落》,在中国名声大噪。
《天幕坠落》以小女孩米兰达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在臭氧层破坏之后,最后的防护“遮阳幕”坠落,人类被迫转入地下,父亲用全身的器官换来了钱供家人生存的感人故事。1995年9月16日是第一个世界保护臭氧层日,中国环保署曾将这篇小说作为保护臭氧层的宣传材料翻印散发,另一本著名杂志《读者》在同年底转载了这篇作品。
在1997年和2007年,大卫·赫尔两度受邀到中国参加《科幻世界》举办的大会。
“这是我第三次来中国,其实我第一次来中国时是1997年,当时我的书出版之后就受邀来到北京参加一次科幻大会。”大卫·赫尔表示,在北京的会议结束后,他就来到成都,和这里的科幻学者和粉丝交流。“我非常期待能够在这几天的会议中,跟这些伙伴们再次见面。”
大卫·赫尔认为,本次世界科幻大会“应该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说明中国的科幻粉丝和科幻作家已经在世界科幻占得了一席之地。我坚定地相信,科幻其实是一个世界性的文学,而中国的粉丝和科幻作家在此已经处于一个领军地位。”
采访中,大卫·赫尔还谈到了最让自己担忧的一个问题。“气候变暖已经威胁到人类的生存,达到了我的小说《天幕坠落》中的一个临界点。一切都变化得很快,似乎一夜之间就可以发生灾难。所以每个国家都应该联合起来,立即采取行动,来解决现在的环境问题。如果不这样做,可能未来地球依然存在,但是人类已经不存在了。”
大卫·赫尔的父亲是个科幻迷,所以他从小读着黄金时代的科幻长大。业内对大卫·赫尔的科幻作品评价是,“他笔下世界有绚烂,有黑暗,有细腻温情,也有粗犷不羁”。
今年《科幻世界·译文版》的4月刊上,又刊登了大卫·赫尔的新小说《十年不晚》。这部小说是讲述一位大厨的幽灵,对他的敌人复仇的故事。“其实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我在22、23岁的样子就出版过一本关于厨师的书。”大卫·赫尔告诉记者,在成为一名科幻作家之前,他原本是位专业厨师。
“我认为食物在写作当中也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我想通过写作(《十年不晚》),融入一些触觉味觉之类的元素。”大卫·赫尔说。
》再次刊登了大卫·赫尔的小说。
大卫·赫尔认为,科幻是一种书写未来的文学,需要拥有全球视野。在谈到面对AI等科技给文学创作带来的冲击,年轻人该如何创作出好作品时,大卫·赫尔表示,“我在读故事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写故事的作者年纪有多大。所以,他们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我并不太关心,而是只关心呈现在我面前的这些文字是否有价值。”
“作家在写故事之前一定要进行大量阅读,做相关的写作调查。”大卫·赫尔直言,他在创作前都会通过网络进行一些故事的品阅。“我认为这样之后,写出的内容才有价值,很多年轻作家投入心血也能写出很好的故事。”
“中国想象”在西方科幻世界的传播广西文联网
新闻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2021-02-20时间:2021-02-20 09:36:45
纵观百年科幻发展史,科幻文学在中国的发展经历了从晚清时期对西方科幻文学的大规模译介与模仿,逐渐发展至当下中国原创科幻文学在西方广泛流传、影响倍增。这一历程反映了中西交流模式演进的不同阶段与面向,展现出“中国想象”在海外影响力与日俱增的态势及其进入他国文化深层空间的潜力,具有重要意义。
科幻文学在中国的发展可分为诞生期(1891—1949)、开拓期(1950—1966)、复苏期(1976—1999)与发展期(2000年至今)四大阶段,而“中国想象”在西方科幻世界传播的努力则孕育于诞生期,萌芽于开拓期,系统性发端于复苏期,蓬勃于发展期。
“舶来”的文类,中国科幻文学诞生于“西学东渐”的潮流之中。清末民初的第一次科幻翻译浪潮以中国对西方科幻的大规模译介与模仿为显著特点,这一单向性接受历程也反映出彼时中西文化交流的不平等态势。
一方面,清末民初,科幻译介具有明显的工具性,始终高举“科学救国”的旗帜。无论是梁启超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1902)中提出的“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还是鲁迅在《月界旅行·辨言》(1903)中所言“导中国人群以进行,必自科学小说始”,均是为此进行理论建构。在这一潮流下,梁启超译《世界末日记》(1902),鲁迅译《月界旅行》《地底旅行》(1903),包天笑译《法螺先生谭》(1905),心一译《未来世界》(1911)等。翻译对中国本土科幻文学的诞生产生了直接影响,这从当时中国原创科幻的书名便可见一斑,如梁启超的《新中国未来记》(1902)、徐念慈的《新法螺先生谭》(1905)、包天笑的《世界末日记》(1908)和陆士谔的《新中国》(1910)等。
20世纪20年代起译介活动总体走向低潮,但中国本土科幻文学创作却出现重要亮点,“中国想象”的海外传播正在孕育之中。老舍发表于1932年的《猫城记》,成为首部译介至西方世界的中国长篇科幻文学作品,分别有1964年密歇根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出版的James Dew英译本和1970年俄亥俄大学出版社的William Lyell的重译本,随后又陆续被翻译成法、德、日、俄、匈牙利语,这是“中国想象”在西方世界的首次亮相。
由开拓期至复苏期,中国本土科幻文学对外译介活动由“个案式突破”发展至“系统性开端”,“中国想象”的海外传播路径逐步打开。尽管这一时期我国译介西方科幻文学的数量也在极速上升,然而中西科幻翻译的双向性互动已逐渐形成。
20世纪80年代,由吴定柏主编的Science Fiction from China(1989)一书在纽约的普雷格出版社出版,此书翻译、收录了8篇80年代初重要的中短篇科幻小说,包括童恩正的《世界上第一个机器人之死》《珊瑚岛上的死光》、魏雅华的《温柔之乡的梦》、叶永烈的《自食其果》《腐蚀》、郑文光的《地球的镜像》、王晓达的《神秘的波》和姜云生的《无边的眷恋》,是首次系统性对外译介中国科幻作品的尝试。而这一时期,由张系国创作的长篇科幻小说《城》三部曲(《五玉碟》(1985)、《龙城飞将》(1986)、《一羽毛》(1991))英译本也于2003年由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
作为一种面向未来的文类,科幻文学是想象力的重要载体,代表着人们对进步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憧憬。经历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中国科幻及其背后的“中国想象”在西方世界的传播呈上行态势,具有多重涵义。
第一,由晚清时期中国对西方科幻文学的单向翻译与接受,发展至全球化时代中西科幻文学双向翻译与相互影响,“中国想象”海外传播的发展历程反映出中西文化交流模式的演进,即由近代“西学东渐”的输入模式转向当代“多元共生”的对话模式。科幻文学是工业文明的产物,这一文类在中国的诞生与发展本身便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明证。晚清时期,进步知识分子将西方科幻小说大规模地翻译引入中国,服务于当时启迪民智、救亡图存的社会历史功用。在清末民初的第一次科幻翻译浪潮之中,科幻译介无疑是自西徂东的单向度过程,给我们带来了费正清笔下的“西方冲击—中国反应”式的震惊。一夕之间,言必称西方成为“进步”与“文明”的标志,这在当时中国本土科幻文学的创作中均有体现。然而,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时至21世纪的今天,中国科幻文学被大量译出,“中国想象”在西方科幻世界的影响力日增。这一过程恰恰与中西文化交流模式的演进同步,即从晚清的“影响—接受”,发展到21世纪的“对话—交流”。
第二,从中国科幻文学译介初期的“西方影响—中国接受”到当代的“中西对话—中国文学‘走出去’”,“中国想象”的海外传播也表明借鉴西学方法,能够成功激活中国经验,并使之反哺于西方,成为世界知识生产与理论创新的动力。在以中国科幻文学“走出去”为标志的第二次科幻翻译浪潮之中,以《三体》系列为代表的中国当代科幻文学在海外传播效果显著。进入西方世界的“中国想象”既展现出“中国气度”,又体现出“世界格局”,其独特魅力在跨越文化空间的旅行中得以充分彰显。这表明中国科幻成功地在与世界文学的对话之中,呈现出代表中国当代文学的新的先锋性意向,从而在世界文学的意义上反映出中国文学的价值。这不仅意味着中国想象力因素能够成为世界创新的动力源泉,也开启了重新定位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系统中地位的可能。
第三,我国提出大力发展科幻创作与研究,并推动其进入传统上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文学的对话之中,这不仅意味着打破西方中心主义、推动世界多元化进程的努力,更表明在国家层面争夺对未来想象定义权的决心。多元与开放应当是科幻文类的重要特征,然而,正如陈楸帆在2020年8月举办的中国比较文学云讲堂中所指出的,长期以来,以好莱坞电影为代表的美国科幻定义着对未来世界的想象,使其被投射上单极世界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尽管刘慈欣的科幻作品在海外深受欢迎,由其作品改编而成的电影也在全球获得好评,然而中国科幻在文学创作、影视改编与人才培养等方面仍与美国存在较大差距。比如2019年被寄予厚望的《上海堡垒》并未能复制《流浪地球》的成功,可见中国科幻群体影响力的提升亟待长期布局。因此,“科幻十条”的适时提出,将推动中国科幻创作与研究从边缘走向中心,体现出的是直面未来竞争的国家意志与战略眼光。
“想象力”已成为最具前瞻性的文化软实力因素,可以预见,对未来世界想象的定义权将成为大国力量博弈的新焦点。在这一语境下,“中国想象”海外传播的态势、发展与潜力值得被持续关注。
(作者单位:上海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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