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题材微型小说创作的尺度
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诗学》里讲了一个故事。在古埃及,人们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每次众人欢宴之后,总会有人突然抱出一具尸体,让盛宴中的人惊诧。这具尸体,其实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的塑像,意在提醒欢宴中的人们:人终归一死,或死亡如影随形。不论古埃及人捧出尸体的用意为何,这种形式或节奏,总是对沉湎于现实中的人的一种冲击与警醒。这具尸体,便构成了古埃及人面对现实的一把自觉反思的尺子。
古典的悲喜剧总离不开对现实的模仿,当代的微型小说作品也满载这样的迹象,但又有所不同。所以,面对现实题材微型小说创作,我们需要详细询问个中的尺度,以期给读者、作者以某种阅读和写作上的参考。由中国微型小说学会指导,中共江苏省镇江市委宣传部、镇江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金山杂志社、镇江市文学艺术研究院承办的第十九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2020)的九篇获奖作品,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分析中国当代现实题材微型小说创作之尺度的样本。
这九篇作品是《灭毒》《卷发》《值钱的文物》《惊马》《沼泽地》《看菜》《无名烈士》《赶戏》《你是那个给我树苗的人吗》。九篇作品的题材,均指涉现实:或缉毒警员事迹,或扶贫攻坚事迹,或警民合作事迹,或民间人情记事,或艺人沉浮往事……在尺水间,勾勒波澜的大千世界,表达了当代微型小说创作之现实题材的广阔视域。
现实,常被看作与虚构相对的一种世界。在虚构的微型小说中书写现实题材,意味着作者要处理好现实和虚构的距离。这需要作者手里有一把游刃有余的尺子。这个尺子,对微型小说作者而言,就是庖丁解牛的技艺之刀。从艺术的模仿律角度讲,所有的艺术都是对现实的“模仿”。虚构的小说之所以可被称为现实主义作品,便是由于这虚构仍然是现实。只是虚构里的现实是被作者提纯或优化了的“典型现实”。这是第一把尺子,即将微型小说作为现实的一种“微缩”:现实中的冲突和故事像微缩胶卷一样,被微缩到微型小说中表达。这样的作品如《灭毒》《卷发》。《卷发》中,小王对卷发潮流与麻花辫初心的认识即为现实冲突的一种微缩。
微型小说在处理现实题材时,总要格外眷顾故事的矛盾与冲突,即第二把尺子——“戏剧性”。《值钱的文物》《无名烈士》即为这样的作品。这种戏剧性表现在作者对现实题材中的“正题”与“反题”两种冲突之力的把控,进而在微型小说作品中达到“合题”的效果。从“正反合”的角度看,微型小说是在为现实题材做历史与逻辑的合题这件事。《无名烈士》中,刘昌林待无名烈士如自己的亲人一般,靠的是托付之信念;而在刘昌林去世后,这位无名烈士的身份才揭晓为刘昌林的儿子。刘昌林视人如己。小说在“他者”和“己出”之间完成了一种和解:将小学这一矛盾的焦点以无名烈士的姓名命名。用这把尺子写作的微型小说,总在自我建构的小说戏剧性中寻找现实中难以圆满的历史与逻辑的“合题”。
现实题材微型小说创作的第三把尺子,我们称之为“意味”。“微缩”意在精致“模仿”;“戏剧性”意在寻找某种“合题”;而“意味”则是凸显人情或人文。《惊马》《你是那个给我树苗的人吗》即为这样的作品。《你是那个给我树苗的人吗》是一篇意味十足的微型小说。小说中虚构的40岁左右的女人到老婆婆的年纪,都还记挂着那个给她树苗的人。简单的情节、无冲突的故事、纯粹的念想,在时间之中变成了一种充满意味的“好茶”。这篇作品中的女人,比张爱玲的那篇于凄惨中显露生命微光的作品《爱》中的女子更具现实感,也更幸福。但二者都意味深长。
还有一把现实题材的创作尺子,即创造“奇观”。小说书写现实,能够引起人们对文学渴望的原因,并非仅是读者在虚构的现实里再现、沉浸或体味什么,也不仅是读者在现实的虚构里再见、找到或印证什么,而且是要读者在作品中领略一种现实中没有的真实性,以及由这种真实性带来的生命“奇观”。《看菜》就是这样能够创造生命奇观的微型小说作品。《看菜》中的木匠,在艰难时世中捡了一个少年,收这个少年为徒,并教他做人处事。“看菜”而不吃菜,则成为一种生命奇观。对若干年后的新木匠来讲,这种“看菜”的仪式及其意味,早荡然无存。当新木匠发现那条白鳞鱼是一条木头鱼后,这种生命奇观又一次闪现:主人的尷尬和后生的脸红交织在一次奇观中。在这次“奇观”里,技艺与德行都得到了升华。
概括而言,虽然中国当下微型小说创作多为现实题材,且领域较广,但这并不意味着微型小说的作者对现实题材的操演可以止步于描摹,也不意味着微型小说的读者对现实题材的期待就止步于观赏。我们所言的“微缩”“戏剧性”“意味”“奇观”几把尺子,就可被视为层递地改善微型小说创作的一种标的。既然是现实题材的微型小说创作,就应该将这些现实题材创造为一种难以超越的奇观。这种奇观自然会带给读者一种新的不亚于网络文学那种幻想的新经验,或如古埃及习俗那般具有冲击力的新反思。
事实上,面对红火而收益颇高的网络文学创作,以及网络文学作品被频繁改编为长篇影视剧等现象,中国微型小说创作在新媒体时代也可大有作为。例如,我们可以将微型小说作品改编为精致的短视频等作品。从创作角度看,微型小说创作需要把握好介入现实题材的尺度。唯其如此,我们才可以创作出适合及超越读者(观众)期待的精品。
(作者系上海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国写作学会理事)

番茄小说“十二日谈”首期亮相长白山,网络文学写作凸显现实题材转向
于吉林省长白山下启动番茄小说“十二日谈”系列活动暨“番茄读旅季”第二站,首期聚焦历史题材和现实题材。博士郑小悠,图书策划人、作家术术,在番茄小说抖音号进行了对谈直播,获270万人次观看。
当前,网络文学已成为我国现代文学创作和传播的重要形式之一。网络文学内容题材的丰富促使作品精品化、主流化进程不断加快,“叫好又叫座”的精品不断涌现。
历史和现实题材作品,以其贴近生活、反映社会、承载文化的特点,越来越受到读者青睐。近年来,番茄小说上涌现出一批相关作家作品,如天香瞳《帝国第一驸马》、山的那边《农家子的科举之路》、骁骑校《长乐里:盛世如我愿》、银月光华《云启未来》等。
番茄小说总编辑谢思鹏介绍道,番茄小说在丰富内容生态的同时,始终致力于挖掘和培育优秀的原创作家、鼓励精品内容创作。目前已举办三届番茄小说作家研修班,上线一系列作品扶持计划,如不久前联合《》杂志发起的“青舟计划”,投入1亿元现金和资源,扶持30部以上精品内容,并优先推荐影视改编、出版、推优。
此次开启的“十二日谈”系列活动,则是聚焦网络文学领域的重要题材类型,每期选择1-2个重点题材,邀请传统作家、行业专家、番茄作者开展直播对话和研讨。通过此活动,鼓励、扶持潜力作者的作品创作,推动番茄原创内容的精品化发展。
12月28日下午,在皑皑白雪映衬下,番茄小说 “十二日谈” 第一期直播拉开帷幕。著名图书策划人术术打趣说道,室外温度低至零下25度,现场却感到非常温暖,因为大家都“喜欢文学,热爱文学,因为文学聚在一起”。
对谈以关键词“历史”开场。历史作为脍炙人口的创作母题,一直受到作者和读者的喜爱。目前番茄小说签约作品中历史题材数量已达数万,其中,《皇家金牌县令》《帝国第一驸马》《山河志》等优秀作品累计阅读人数超千万。术术指出,充满吸引力,是跨进历史大门的一把钥匙。
其他嘉宾也都非常认可历史小说的重要意义。著名作家王跃文专长于历史小说,曾出版作品《国画》《》等。他认为:“历史小说是在尊重史实的前提下,传达当代人对历史的认识、借鉴,从中吸取文化资源,让它有利于当代,鉴古知今。” 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郑小悠表示同意,“今月也曾照古人”,好的历史小说,拉长了生命的界限、眼光的界限。
王跃文建议青年作家需做“笨功夫”,通过寻找史料中的细节,为作品增色。作为历史学者的郑小悠,则从专业角度给出建议:在阅读文献基础上,需要结合自己的生活想象出,如何才是符合情理、身份、行为习惯的东西,让小说可读可信。古人和现代社会背景不一样,但人性、人情、道理是相通的。
番茄小说签约作家骁骑校提到历史网文中很火的“穿越”题材,正是基于史实、“无一处不无来处”的基础上,“借古人之酒杯,浇今人之块垒”。在他看来,网络文学的作者往往是借助重大历史事件进程和人物,表达自己的情感认知、文化认同和想象力。
嘉宾们随后讨论了现实题材的创作,王跃文指出,是一个无比丰富广阔的宝库,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到社会进步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可写的东西很多。这其中有复杂的矛盾与纠葛,但都应坚守“向上向善”的基本原则。他对现实题材创作提出希冀:一要写出生活本来的样子;二要写出生活应有的样子,贯穿,“有境界自成高阁”;三要有足够好的艺术表达,把生活真实、理想真实和艺术真实很好地结合起来。
骁骑校的作品也一直根植生活大地,他的《下一站,彭城广场》和《长乐里:盛世如我愿》,就分别依托故乡徐州和“第二故乡”上海写就。在创作以上世纪40年代上海为背景的《长乐里》时,他研读史料,阅读上海作家作品,实地考察,细致还原了当时的生活细节。这本“小众题材”的成功,也让他对网络创作的意义得以反思,“网络小说不必拘泥于网络这两个字,它更多是新时代的中国文学。”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现实主义文学的蓬勃发展,许多作品还跨界“出圈”,悄然带动了文旅产业的兴起。那些以真实地域为背景、生动描绘当地风土人情的好书,吸引着读者踏上寻找书中世界的旅程。
此前,番茄小说在江西龙虎山开启“番茄读旅季”,希望激励网文作者以文学为载体,让更多人领略阅读与旅行的美好。本次活动来到文化圣地长白山,十几位网文大咖将领略雪国美景,汲取灵感丰富自己的创作。
骁骑校对文旅“梦幻联动”深有感触,他即兴背诵了清初吴兆骞写长白山的诗:“长白雄东北,嵯峨俯塞州。迥临泛海曙,独峙大荒秋。白雪横千嶂,青天泻二流。登封如可作,应待翠华游。”虽第一次来,但他倾心已久,在十几年前的《》中就曾将此作为故事发生地。“优秀的文学作品,充盈了旅人的认知和,扎根现实的文学作品,最后亦能反哺现实”,他这样总结道。
那多脱胎换骨的全新创作,魔幻现实题材的罪案小说
那多的创作有过几次风格的变化,早期的三国系列、星座爱情系列和笔记系列更多的是类型的变化而非风格的变化。在我看来,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风格变化是《百年诅咒》,里面的行文模式和以前的三个系列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在我第一次看那本书的时候,觉得对于那多来说,这种改变是不能被接受的,因为整体的文风变得阴郁而繁杂。
这次改变也许在那多看来也是不成功的,所以后来创作出版了偏向于轻小说的《清明幻河图》系列。但一名合格的创作者一名对自己有要求的创作者,始终会不满足于在自己的舒适区内创作。也因此,那多在2012年又出版了转型之作《一路去死》。可惜,这一部作品并没有获得成功,那多也随之在创作上停滞了6年,直到2018年《19年谋杀小叙》的横空出世。
严格来说《19年谋杀小叙》是延续了《一路去死》的转型理念的,而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文字和笔触的风格以及叙事的结构。从《19年谋杀小叙》开始,那多的文风变得冷峻甚至冷酷,取材于现实案件的故事也给读者带来了极大的惊喜。和笔记系列相比,那多的文字明显进步了。
接下去就是《骑士的献祭》《人间我来过》这两部现实罪案作品,那多的文风进一步固定。但作者风格的转变在这三部作品中也在悄悄进行。《人间我来过》就已经超出了一般的犯罪小说,把一种佛学的观点融入进了故事,使得整部作品更像是一个长篇寓言。
直到《请记得乐园》,那多终于又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风格转变,这一次他 尝试着将纯文学和大众文学相结合,用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笔触来讲述一个颇有意识流趣味的罪案故事 。既然是有纯文学的特点在内,那作品的友好度必定会受到影响,其中跳跃的思维和充斥的各种符号意义让熟悉那多的读者也感觉到了一丝陌生,这也造成了对本书的评价的两极分化。
对于本作的解读可以有很多很多,每一个读者都能在本作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有些是对于罪案小说的紧张感,有些是对于人生中不停发生意外的感叹,有些是对于书中角色悲剧性人生的怜悯,有些是对于作品中魔幻场景描写的不明所以,有些是对于横插一段竞技场面的尴尬,有些是对于作品和现实之间的异同产生怀疑……
那我也来说说对于那多这本新作自我的解读,以下内容可能会涉及到小说的内容,建议看完小说之后再读以下部分。
《请记得乐园》这部作品虽然看似是一部现实题材的小说,但细究下来小说中的现实是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一个那多脑海中的“现实世界”。也就是说,书中的各个地方并不是现实层面上具体的城市,书中的上海是那多脑海中的上海,而非现实中的上海。现实与想象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决定性的不同,在书中疫情从开始到结束也就几天时间,虽然其中很多看似魔幻的时刻是借用了现实中的场景,但时间上的差异确实决定性的,因为在书中女主角笑笑正是因为疫情结束而得到了重生。
那么那多为什么要用与现实不同的“现实”来当做作品的背景呢?在我看来,这是由于整部作品的基调造成的。以书中和现实的差异来强调作品的非现实性,从而把整部作品中其他与现实可能存在背离的内容给正当化。例如按照书中所写的,另一个女主角马儿是一个被拐卖的少女,但是她却在贫穷的村落中有着一副自己的滑板,而且还能遇到很多同样在村落以及废弃的矿坑中比赛的滑板少年的情节。又例如一个从来没有锻炼过的女生笑笑是如何能够和杀人魔相抗衡的。这些情节如果放在一部非现实的作品中那就可以不在乎了。
当然,就像我前面所说的,本书中很多东西都是带有符号意义的,从角色的名字和称呼到出现的各种具体的道具,还有所说的童话故事,以及旅途中经过的一些地点,乃至最终的乐园。所有的这些都应该有着独特的含义,而能否体会到其中的奥妙,则是每一个读者自己的领悟了。
来说角色的名字。女主角笑笑,在开篇几章中这个名字带有一点虚伪笑容的意思,这和她所要隐藏的自己学历造假、骗钱投资的经历是相符的;但随着故事的推进,她名字里的笑变成了劫后余生的笑,以前看来过不去的坎都不值一提的笑;最后作者又给了她一个完满的结局,真的是笑出新天地。另一个女主角马儿,她喜欢滑板,运动能力就像是一匹马一样,而且还能自己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就有一点老马识途的味道了。
而前面所说的滑板则是一种与现实抗争的工具,滑板大赛更是对于寻亲途中遇到的困难的一种具体体现。比赛中那些有人阻挡、那些漆黑隧道、那些颠簸流离都是寻找亲人过程中的挫折。最后从黑暗中飞跃而出的场景,也是最终寻得亲人的暗示。至于马儿所说的七彩帆船,则是她展开了新生命的比喻。
小说直到最后也没有说清楚桃源居那棵树下面的尸体究竟是谁,从玛瑙手链等一些线索似乎对应着三年前陪着小豆角去上海的马儿。但作者却故意留下了这个空白,读者们可以自行去解读这具尸体的真相。你可以认为她就是马儿,也可以认为她是马儿的妈妈(也是被拐卖的那个),甚至还可以认为是毫不相干的其他人(虽然这样想意义不大)。读者总能找到一些文字可以关联到自己的想象。就像乐园地下的尸体难道就不能和桃源居树下的尸体是同一具吗?
所以在本书中读者最应该摈弃掉的就是把本作当成罪案小说或者推理小说来看,书中的内容不一定都有解释,这种不解释或者说是开放式的结局也是一种阅读的乐趣。本书中的角色要么是诈骗者,要么是杀人者,要么是拐卖者,或者是此三种人的受害者。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着关联,也许在不经意间就有了重叠。在这种关联下展开的故事才是本书的重点。
书中还不停地出现《海的女儿》这个童话,这个童话在马儿、笑笑、马儿妈妈等几个人的口中不断接续着,最后的故事和原作已经完全不同,这种不同其实可以对应到本作之中。每个人所讲述的部分可以看成是对于她自己经历和生命的比拟。包括一开始笑笑对小豆角讲的《卖火柴的小姑娘》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小姑娘的火柴能变出真正的东西,小姑娘也获得了幸福的生活。把这个结局和笑笑最后的结尾比较,那是何等相似,由于疫情,笑笑凭空加的杠杆最后让她解决了前面面临的亏损,还获得了不敢想象的盈利。这种呼应还在很多地方存在。
至于最后小豆角心心念念的乐园,对于书中角色来说那是一个能解决所有事情的地方,是心灵得到平静的地方。所以,笑笑才会决定在乐园和杀人魔进行最后的抗争,所以尸体才会在乐园出现,所以连七彩云朵和烟花会在乐园升起,所以得到疫情消失的消息也是在乐园。这是一个乌托邦,一个梦想国,一个真正的桃源居。
说了这些,其实还有很多我没有提到,那些都留待读者自行去阅读去理解,毕竟这部小说值得多看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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